经过两年的专科培训,陈海泉是有机会留在美国继续工作的。他放弃了获得绿卡的机会,毅然决定回国。他说:“我一定不能留在那儿,因为把学到的东西带回国一定会大有用处,实实在在地为中国老百姓解决更多的问题。”
80年代,我们国家小儿先心病“法洛氏四联症”的手术死亡率是5%,而欧美国家在50年代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水平。陈海泉也曾经做过早产儿或未成熟儿(premature infant)的先心病手术,最小的患儿才700g。他深知我们与国外之间的差距,所以大家一直在努力赶超。得益于持续的改革开放和快速的经济发展,更多像陈海泉一样的有志之士纷纷回国,也见证了中国医学技术的飞速成长。
▲陈海泉在St. Vicent工作期间的手术记录:这是一例仅有700g的低体重女婴,患有大动脉导管未闭,行左侧开胸-动脉导管未闭结扎术
“海归”二十余年来,加入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后的陈海泉,逐渐将研究重心放在了胸部肿瘤尤其是肺癌领域,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。
他和团队在JCO、Ann Surg、JAMA SURG、JTO等国内外著名医学期刊上发表了近200篇论文,其中有16篇文章被10个国际指南引用20次。尤其是在肺癌筛查、磨玻璃样结节诊治、冰冻病理指导亚肺叶切除、选择性淋巴结清扫、肺癌微创手术等方面取得了具有颠覆性的研究成果,解决了很多临床实际问题。
陈海泉的研究成果在国际上引起很大的反响,他也因此被众多国际权威组织授予头衔,包括:美国胸心外科学会(AATS)会员、会员委员会委员、教育委员会委员、胸外科临床实践标准委员会委员,美国胸外科医师协会(STS)国际理事,欧洲胸外科医师协会(ESTS)会员,亚洲胸心血管外科协会(ASCVTS)理事等。
值得一提的是,他是AATS普胸领域的第一个中国大陆专家;也是AATS国际胸部肿瘤外科峰会组委会中唯一的亚洲成员,这个组委会更是被称为“国际胸部肿瘤外科的精英俱乐部”,云集了全球10位顶尖级的胸部肿瘤外科专家。
▲陈海泉受邀在美国胸心外科学胸外科年会(AATS)上进行专题授课
随着陈海泉在国际肿瘤学界声名鹊起,他也多次受邀在国际知名的医学中心进行“大查房(grand round)”,包括美国匹兹堡大学医学中心、哈佛大学麻省总院、斯隆凯特琳纪念癌症中心(MSKCC)、范德堡大学医学中心、瑞士苏黎世大学医学中心、比利时鲁汶大学医学中心等,并在一系列国际顶级学术会议上分享来自中国的原创研究成果。
▲陈海泉受邀赴比利时鲁汶大学医学中心讲学:左一为陈海泉教授,左二为EACTS前任主席Toni. Lerut教授,左三为鲁汶大学医学中心胸外科主任Paul De Leyn教授
2020年,美国哈佛大学布莱恩医院也邀请了陈海泉作为“Schuster distinguished lectureship”前去访问演讲。这个讲学项目以往邀请的都是像F. Griffith Pearson、Alexander Patterson这样的大师级讲者,而且所有受邀讲者的照片和简历将永久张榜在他们医院的荣誉墙上。陈海泉计划在这次授课上介绍胸外科的疾病谱变化、东西方的交流以及胸外科的研究展望等,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,此次访问授课尚未成行。布莱恩医院对他的演讲内容充满兴趣,保留其邀请和荣誉称号,并期待疫情后陈海泉能实现此次学术交流之旅。
在陈海泉的努力下,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胸外科团队也已经走进国际专家的视野。2013年,AATS秘书长David R. Jones教授在走马上任MSKCC胸外科主任后的第一年,就来到了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交流访问,同行的还有欧洲胸心外科学会(EACTS)前任主席、电视纵膈镜发明者Toni. Lerut教授。陈海泉和团队演示了一场精彩的双袖状肺叶切除术,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▲国际学者应邀来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访问:右侧为陈海泉教授,中间为EACTS前任主席Toni. Lerut教授,左侧为AATS秘书长、MSKCC胸外科主任David R. Jones教授
陈海泉的“朋友圈”在扩大,不仅体现了他的学术成就得到肯定,也表明了中国胸部肿瘤的研究成果已经走上世界舞台,并正在影响国际肺癌界的临床实践。
回首海归二十余年,陈海泉说他带回来的“不仅有鱼,还有捕鱼的网和织渔网的方法”;而交流是相互的,现在的陈海泉,不仅能走出去发出中国的声音,同时也能吸引国外学者走进来,自信地向他们介绍来自东方的经验。
“微创3.0”,肺癌的精准外科治疗
随着外科技术的发展,胸外科手术已经从“开大刀”的时代,进入了腔镜微创的时代。然而,无论是医生还是患者,似乎都陷入了一种“唯切口大小论英雄”的怪圈,所谓微创就是手术切口仅有几个或者1个腔镜打孔。
陈海泉清楚地记得,在2015年的一次南京学术会议上,我国台湾的专家提了一个问题:“什么样的微创才是真正的微创?”
陈海泉的回答令人耳目一新:“微创绝不仅仅是三个孔或一个孔的表面功夫。微创应该是既有里面的,也有外面,还有系统的……”
在返沪的高铁上,他仍在咂摸自己对微创理念的解释,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。陈海泉认为有必要系统地阐述一种正确的微创外科理念。就像德国提出了“工业4.0”,我们国家也提出了“中国智造2025”一样,这些新的理念必将对未来的技术发展产生革命性的影响。
就这样,“微创3.0”的概念在陈海泉脑海中有了雏形。很快,他将自己的理解和思考整理成为论文,发表在了“外科圣经”《肿瘤学年鉴》(ANN SURG)杂志上。陈海泉解释了“微创3.0”核心要素:首先是切口微创,小切口为患者带来外观美容方面的获益当然是不用怀疑的。其次是器官(组织)微创,最大限度保留有用器官和组织,减少手术副损伤,对患者术后的功能恢复有重要意义。再者是系统微创,比如手术和麻醉时间,对患者合并症、体能状态、耐受程度的全局考虑等。
实际上,陈海泉的许多临床研究和实践都是在这样的理念下进行的。2016年,他发表在肿瘤学顶级期刊JCO杂志的研究表明,对于非常早期的肺癌(周围型小病灶肺腺癌),结合术中冰冻切片的诊断,给予亚肺叶切除就足够了;随后,陈海泉发表在JTCVS的研究证实,对于低危的肺癌(原位贴壁亚型肺腺癌),如果纵膈淋巴结没有转移则可以不进行清扫淋巴结……这些手术“减法”正是“微创2.0”的体现,既能最大程度保留正常肺组织,也能减少淋巴结清扫带来的损伤和并发症。
陈海泉介绍到,我们现在有很多传统的观念需要改变,一些没有必要的手术和检查可以省略,比如侵入性的气管镜操作、价格昂贵的PET-CT等,绝不能“把早期当晚期治,把良性当恶性治,把惰性当侵袭性治”。
随着低剂量螺旋CT筛查的普及,越来越多的人在体检中发现磨玻璃结节(GGO),成为压在受检者心里的一块巨石。对于GGO肺癌的处理,陈海泉结合循证医学证据和临床经验,总结出了一套科学的处理流程。作为GGO诊治的卓越引领者,陈海泉受AATS前任主席Alexander Patterson教授邀请,将这套“复旦标准”撰文发表在ATS杂志上,这是该杂志第一篇关于GGO肺癌处理的专家综述(Invited expertise review),也是该杂志第一篇由中国医生完成的专家综述。
▲陈海泉提出肺小GGO处理流程的“复旦标准”
陈海泉认为,GGO是一种惰性疾病,病人并不需要急于开刀。一个已经订婚的女孩坚持要做手术,陈海泉问:“男朋友和双方家长支持吗”,但手术后就再也没有看到男方陪她来复查了;一个代理职务9个月的男青年也要开刀,陈海泉问:“你什么时候转正呢……”
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,除了遵循随访计划,在保证患者生存状态的同时,陈海泉希望GGO的手术不会影响病人的生活轨迹和职业生涯。
随着医学模式的发展,微创技术的内涵还将变化处更多变化,包括从生理到心理,从家庭到社会的“微创plus”。他眼中的肺癌微创治疗是建立在综合诊治前提下的个体化治疗,这也是精准医学的内涵。
▲陈海泉在门诊为患者解释病情
“敬畏生命,相信科学”,这是陈海泉对自己的病人和学生经常说的一句话。现在有越来越多的药物和技术从基础向临床转化,肺癌的诊治需要更加规范、理性的思考。在陈海泉心里,提高早期治愈率和晚期生存率,以及改善生活质量就像人的左膀右臂,如果生存是“右利手”,那也不代表左手就可以轻易放弃。他始终信奉“以问题和结果为导向的临床实践和研究”,为病人创造更多改善生存和生活质量的新技术。